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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青青梧桐》
濮颖
梧桐树并不特别,小时候随处可见。马路两侧,干渠左右,还有寻常人家的庭前屋后。记忆中,有外乡人问路。大人们随手一指不是梧桐树东,就是梧桐树西,或者梧桐树南、梧桐树北。我们便一起循声望去,此时梧桐树不仅是最好的参照物,更是眼中一道独特的景观。
梧桐树的树干是绿色的,高大挺直,气势昂扬。树皮干净又平滑,从干到枝,一片葱郁。夏日午后,大人们喜欢在梧桐树下休憩。看桐影婆娑里孩子们的嬉闹,听林间鸟叫蝉鸣,那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了。
喜欢上梧桐树,是九岁那年的暑假。父亲特地托人买了两张《少林寺》的电影票,带我去县城里看电影。小镇离县城20多公里,父亲用一辆28杠的永久牌自行车驮着我往城里骑。正午的太阳像燃烧的火球,热浪烫得人全身灼痛,天地间白亮亮一片,刺人的眼。父亲怕我晒伤,脱下衬衫把我包裹起来。又怕我中暑脱水,不停嘱咐我喝随身携带的凉水。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,眼见父亲裸露的皮肤晒得通红,像似要爆裂开来。汗珠如豆一般,白色的背心湿了干,干了又湿。我让父亲喝水,他说在家喝饱了,都存在肚子里呢。父亲拼命地蹬着车,挥汗如雨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突然感到全身一阵清凉。赶紧掀开顶在头上的衬衫:哇!梧桐树!只见一条宽阔的马路两侧,是一排排高大的梧桐,郁郁葱葱的树叶重重叠叠,几乎不留一丝空隙,如一把擎天大伞,为路人遮天蔽日。整条大街藏在一片浓阴之中。父亲将我抱下车,让我站在一棵茂盛的梧桐树下。他指着满街的梧桐:“你看,这树多好,既给人清凉,也为人遮雨。这条街因为有了这些树,才有了生趣,更有了温情。”此后,我除了记住了李连杰,也记住了这条梧桐大道。
长大后,我读了一些书。竟发现古人喜欢将梧桐入诗。诗人笔下的梧桐多与秋雨、萧索联系在一起。这自然是见仁见智。我喜欢“凤凰鸣矣,于彼高岗。梧桐生矣,于彼朝阳”;“一叶落而知秋”,这叶便是梧桐树叶,梧桐是智慧之树,能知秋闰秋。梧桐也是爱情的象征:“梧桐相待老,鸳鸯会双死。”原来,除了父亲说的生趣,温情,梧桐更有诗意。
进城以后,一条梧桐大街成了我每天上班的必经之地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三十年不短,眼见得白云苍狗,花落花开。随着城市的变迁,这条街不复从前的繁华,所幸的是梧桐还在,古风尚存。这满街的梧桐树犹如一帧变化的水墨丹青,默默守望着小桥流水,古道斜阳,给这座城平添了几多诗情画意。
父亲依旧骑车,只是再也驮不动我了,当年为了生计奔波的28杠也早已成了久远的回忆。但那年夏天、那年的梧桐树,却记忆犹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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