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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还来就菊花》
高秀峰
家中客厅的书橱放在一个墙角,正对着一扇窗子。秋日午后的暖阳洒落在擦得光洁如新的台面上。刚刚从市场买回来一盆开得正艳的黄色菊花,此时就静静地坐在那里。它被卖花人养护得生命力正旺,每一个花朵都精神抖擞,像一群撒开了裙裾舞蹈着的姑娘,充满着青春的朝气。
它好像在那里等候着什么,那个角落有很好的阳光关照它,还有徐徐吹来的清风,让它的细叶微微地摇动,而花瓣每一次的颤抖,都像极了快乐从容的微笑,它不断传递一种气息——快乐的气息,影响着走过它身边的每个人。屋内柔静如水,室外气候宜人,此刻的时光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,大自然的一切,已经没有了春天的蓬勃,没有了夏天的热烈,一切都是那么的悠然缱绻和厚重,静静地迎接着冬天的到来。
菊花和其他花比起来,总是让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。贺知章在咏柳的句子中,对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叶赞不绝口,称其为“不知细叶谁裁出”,巧妙地写出了柳叶的形状,也写出了柳叶的灵魂。其实,菊的花朵全部都是丝丝缕缕的形状,不知是怎样的一双巧手,才能有如此的裁剪功夫,也不知是怎样的一位画匠,才会给每一朵菊花染上饱满而浓艳的色彩,让它把魂魄的妖媚包裹在花蕊深处。难怪从古至今的文人墨客们,都会对菊花有着深厚的情感和理解。
古人喜欢的四种植物有梅、兰、竹、菊,并称它们为“君子”。把菊花排在第四位,可能是因为它更容易与人接近,加之它们形状各异,色彩斑斓,又生在秋天,在百花开罢之后才高调出场,不去和任何花草争斗,这不也是一种品格吗?在大量的古代诗词歌赋中,菊花都是被颂赞的对象,而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中却说:“菊之爱,陶后鲜有闻。”说明了真正懂得珍惜它的人却太少了,只有像陶渊明那样真正的隐士才是懂它爱它的人啊,因为“牡丹之爱宜乎众矣”。当然,陶渊明的那一句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简直就是惊人的句子了。
我还很喜欢孟浩然的“待到重阳日,还来就菊花。”这一句,它表达了对于友人的感谢,对于相聚的留恋,对于来日方长的期待和一种美好的许诺。
其实,真正地了解菊花,爱上菊花,还是要感谢那一次带学生去研学的经历。那一年的寒露时节,在扬州的瘦西湖公园里,一场轰轰烈烈的“江苏省金秋菊花展”正在举行,各种颜色、各种形状、各种品种的菊花开得疯狂,火爆了整个公园。据介绍,菊花是中国原产的物种,至今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,竟然还具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。站在大片的形态各异的菊花前,我简直惊呆了!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欣赏这些菊花,单就看这些花的名字,就已经如痴如醉了:礼花、雪海、玄墨、天鹅舞、点绛唇、瑶台玉凤、朱砂红霜等。它们的雅号多么美丽,多么浪漫而绚烂!一百多个品种,真让人大开眼界。我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菊花,可惜展台周围并没有多少人,看菊花的大多数是带队的教师们,还有一部分中老年游客,而进了园子的学生们,跑得到处都是。他们被园子里人工修建的风景所吸引,在草坪上、湖水旁、小桥假山的前后,或窃窃私语,或大声说笑,或忙着拍照留下青春的倩影,却唯独对菊花展不感兴趣。即便有一些爱花的女孩子,走过来与菊花合影之后,也拂袖而去,毫无留意。
我不由得替眼前这些菊花感到遗憾和不公。于是我猜想,也许菊花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才喜欢的吧?你看它的色彩,缤纷艳丽;看它的花瓣,精细规则;闻它的味道,清香绵柔。它在百花衰败之后,高调出场,它的鲜艳装点了萧瑟的秋天。它经过了寒露的侵袭,绝不低头,它的性格里融入了蜡梅的成分。这不就是一位历经坎坷的老者形象吗?人在饱经风霜之后才会坚强,失去名利之后才会坦然,懂得珍惜后才会淡定。菊花呢?想必是“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。”
多年过去了,难忘那次与菊花的相遇,都说相遇就是缘,我是相信的。每年秋天,我都会找机会去野外看看那些大片的菊花,也习惯买上一两盆摆在家中。但最好能有这么一个故人,邀我去田家。在青山绿水之间,品尝菊花茶,共同话桑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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