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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吃苦菜》

杨晓兰

 

  如果有人提一个问题,让你回答朔州春天里最让人惦记的美味是什么?我估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会回答“苦菜”。恭喜恭喜,答对了!

  在众多的野菜中,咱朔州人对苦菜是情有独钟,百吃不厌,即便你不是吃苦菜长大的,那你的父辈、祖辈一定是吃苦菜长大的,咱朔州人的肚子对苦菜是有着深刻的记忆和依赖的。要说苦菜的苦,称得上是苦中极品,苦中带着清香的独特的味道,是对肠胃的慰藉,也是对岁月的缅怀。每到春天,上至达官贵人,下到庶民百姓,吃苦菜几乎成为一种仪式,就像过大年吃饺子,生日满月吃油糕一样隆重。如果有谁打闹到一点新鲜的苦菜,尤其是谁亲自出野地挑回一篮子苦菜,兴冲冲地邀请你去品尝,去分享,那就偷着乐吧,就冲这份盛情,这朋友交得值了!

  朔州地处晋北,多山区丘陵,十年九旱,土地贫瘠,古有“塞外野人家”之称,早年间,灾荒年月,青黄不接的春天,连山药蔓子、榆树皮、玉米芯子碾碎的面都能充饥,日子很是难熬,但只要苦菜一露头,人们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。过去,苦菜是用来哄肚皮的,老家有句谚语“男人走口外,女人挑苦菜”,描述的就是男人们背井离乡讨生活,女人们在野地里挑苦菜的恓惶情景。现在,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,被大鱼大肉劳累的肠胃,太需要苦菜来调剂了,再加上苦菜性寒,具有凉血、清热解毒之功效,在“三高”病症蔓延的当下,出于健康的需求,人们更是对苦菜趋之若鹜。

  谷雨前后,苦菜刚上市,一斤能卖到三四十块钱,似乎有点贵。但这个季节,苦菜才刚刚露头,黄漫漫的野地里,星星点点的几片小叶子趴在土坷垃间,不仔细看,很难发现,挑一斤苦菜很费事,如果按照人力成本折算的话,我觉得一点儿也不贵。

  苦菜是个笼统的叫法,实际上,苦菜分两种,一种叶子灰绿,比较老,苦味重,俗称老板苦菜;一种叶子深绿,叶边褐红,根子粗壮白嫩,苦味轻,叫甜苣。从口感上讲,苦菜不及田苣,但此菜有自知之明,先于田苣菜出土,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。苦菜的吃法不多,不宜浓油重酱,也没听说过用肉炒着吃。刚挑回来的苦菜,择去老根,直接投进开水里走一下,捞出来,在凉水里过几遍,攥成一团儿,切碎,拌上咸盐味精嫩葱新蒜,再淋点醋,滴几滴胡油,就是一盘爽口的小菜。要是吃不惯那个苦味,还可以煮几个山药蛋,不要煮到太面,用板擦擦成丝丝,拌进去,苦味即被中和。

  朔州人有夏天沤苦菜汤的习惯,苦菜洗净,在开水里煮熟,连水带菜倒出来,不加任何东西,自然发酵后凉喝,味道有点儿像啤酒,消暑下火。喝完了,再续水,味儿淡了,再加菜。庄户人锄田回来,进门先喝两大碗,解乏又解渴!苦菜还能解毒,旧社会女人地位低下,受了委屈想不开,喝了洋烟膏子想自行了断,眼看不行了,灌几碗苦菜汤给救活了。其实,苦菜就是一味中药,只不过作为药物,改名叫败酱草了。

  一过夏天,苦菜就不好吃了,就变成草了。所以每年夏末,就有人家大量地腌苦菜。苦菜挑回来,开水里烫一下,切碎和茴子白一起按到瓮里,撒粗盐,灌凉开水,别的不用管,美味天成。腌苦菜能吃到第二年新菜长出来。现在腌苦菜讲究,往往要配些红的绿的辣椒,拍几头大蒜在里边,味道也更丰富更可口。

  那日,一位长辈聊天,他说,现在的人住在高楼大厦里,出入以车代步,饮食肥美丰富,体质却越来越差,归根结底是享受太多,吃苦太少。他们小时候,吃的是窝窝头喝的是玉米面糊糊,孩子们吞糠咽菜,却也机灵活泼,无病无灾。

  想想这位长辈的话,还真是有道理。我们之中的很多人,虽然岁数不大,但是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,总是无精打采。有时候,朋友们坐在一起聊天,只要一个人说哪里难受,立马有那么几个“痛着你的痛”的人。

  我们享受的甜蜜或许有些多了,真该吃些苦调剂一下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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