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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咖啡时光》
宋晓斌
喝咖啡,喝的是一种格调,一种情致,是日光或细雨中一种琐碎与悠长的回味。一杯咖啡在手,当味蕾与那些诱人的褐色液体接触的刹那,那些逝去的时光与记忆都会浮现出来。
从我第一次喝咖啡算起,已有三十多年的漫长时光了。那时我家在人民公园附近,公园的西南角有个露天剧场,大喇叭里几乎每天都在播放着邓丽君的歌——《美酒加咖啡》。咖啡我还从未见过,既然能和美酒一起让邓丽君小姐“一杯接一杯”地喝,那肯定也是世上的美物。咖啡如此神秘,使人对它充满了各种想象。
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,我的同桌给我送来一包由好几层纸包裹着的神秘粉末——他一个回国探亲的亲戚带回的速溶咖啡。按照同桌教我的步骤,我用汤匙无比神圣地从纸包里取出一些粉末倒进茶杯,再加入热水搅拌均匀。等待似乎要比整个夏天都要漫长……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,希望有多大,最后的失望就有多强烈。我本以为咖啡是一种要比糖更让人舒适的东西,但喝了一口,一股剧烈的中草药汤的苦味,夹杂着微微的酸味和古怪的甜,让我无法忍受。剩下的那些咖啡粉末,我一直放在窗台上,没有再碰一下。直至过了夏天,绵绵秋雨使纸包里的咖啡受潮,生出了一层淡绿的霉。
多年前我去上海,住在外滩附近的一个酒店。吃早餐时,一位外籍的年轻女侍者向我走来,问我是否还需要喝杯咖啡。她看上去像是在酒店打零工的留学生,我无法拒绝她那迷人的微笑,就要了一杯加糖加奶的咖啡。那是我人生中首次去喝一杯真正意义上的咖啡,体验令人难以忘怀——窗外是芭蕉和南天竹的叶子在轻抚,阳光透过茶色玻璃温暖而柔和地落在咖啡杯里。尽管还是能感受出那种苦味,但另一股特殊的咖啡醇香随后在口中浮动开来。这一杯咖啡,竟然与那年夏天的咖啡有着如此多的不同。也许是多了人生的经历,我已能耐受住咖啡的苦涩。
从那时开始,咖啡渐渐被我接受。为驱散疲倦与困意,我每天要冲上两包雀巢咖啡。后来,朋友建议我喝手磨的咖啡,味道醇厚,口味更佳。我又在网上买了烘焙好的咖啡豆、研磨器、咖啡滤纸以及各种器具。这种手磨咖啡的过程完全是有空闲的人消磨时光的一种方式。过了那阵狂热,我对手磨咖啡的热情随着每天的繁忙而逐渐消散了。更多的时候,我是在网上买成品咖啡粉,冲泡起来方便快捷,省去了磨咖啡的那种烦琐。
周末的时候,我习惯带上笔记本电脑,两三本书,到咖啡馆里坐上半天,去寻求一个读书的寂静去处,或在咖啡刺激下寻找写作上的灵感。我经常去的地方是日月湖东岸的一家餐厅。临湖而坐,独自品味着咖啡,享受着树荫和光影,享受着徐徐吹来的风与湖面上的涟漪和波纹,孤寂里有一种释然。那一刻,咖啡会让人的心绪变得柔软而博大,让人能原谅生活的所有不满与不快。
在合欢路北的一条胡同里,有一家名字柔弱的咖啡馆。几乎每天,我都要从它门前路过。而每次的经过,咖啡馆前的景色就会有细微的不同,比如说雏菊会不经意间开花了,垂盆草静静拉长它在阳光下的影子,叫大花金鱼草和毛地黄的植物开得热烈而奔放。无数次的路过,我都是行色匆匆,没能进去坐上片刻。
那次宋立民教授从广州返商,我请他吃饭,正好在这家柔弱的咖啡馆附近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下。为什么不进去喝杯咖啡呢?我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。
那天的咖啡别具风味。因手里正写着一篇随笔,我向宋教授请教里面涉及到的契科夫、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加缪。那是一次多么美好的体验?日影在桌布上浮动,玫瑰在盛开,打碗碗花在轻轻摇曳,恋人们在呢喃细语;青春、花朵、回忆、爱情,还有文学教授的侃侃而谈。身边的这一切让咖啡变得无比香醇与浓郁。空气中的咖啡香气里有着文学的别样芬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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