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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异乡客》
童如珍
近来,我们同学陆续退休。本想大家小聚一下,叙叙旧,聊聊各自近况,可电话一联系,却大多不在本地,只好作罢。为何不在本地?回答几乎一致:去儿女那里了。去儿女处干嘛?又一致:帮儿女带儿女呗!原来,关于家,人们常说的“儿女在哪,家就在哪”的新定义颇有几分道理。我们,就是鲜活的案例,最好的注脚。
可以说,20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我们这代人,既幸运也辛苦。幸运的是,社会安定,生活平稳,恰逢恢复高考上大学,毕业时国家包分配,谋得一只“铁饭碗”。说辛苦,主要与下一代相比。我们兄弟姊妹多,没有父母的娇宠,一边读书,一边还得务农或做工。到婚育年龄,又正好赶上计划生育政策,生下独生子女。从此精心呵护、竭力培养,耗费大半精力与收入。待儿女成家立业,我们却两鬓斑白,年届花甲。本以为退休了,可以好好地歇一歇,不承想儿女们安家在外地,又生育了下一代,两孩甚至三孩,令我们难以袖手旁观。
“故土难离”是中国人的传统观念,也是最朴素的恋旧情怀。你想,在本地工作生活了几十年,亲朋好友都在附近,平时相互有个照应,串门聊天、娱乐聚餐也很方便。可到了另一个城市,人生地不熟,气候、饮食、风俗等一下子难以适应。但不管如何,为了减轻儿女的负担,我们别无选择,只能告别故土,与儿女团聚。
像我,女儿完成学业后在北京工作,之后在北京成家。显然,他们不可能回老家与我们一起生活了。本来年轻人在大城市,有利于事业的发展,是件好事。可我,欣喜之余,却有几分茫然。每次去北京,既新鲜又陌生,总感觉自己是它的外来客。
好在如今的通讯极为便利,交通也很发达,时空距离大大缩短,我们短期迁徙于两地成为可能。就这样,夏季北漂,冬季南下,如候鸟一般,在故土与新家之间来回切换,虽然耗费些钱财,倒也心安怡然。
说来奇怪,在老家待久了,便心心念念想着去北京看外孙。毕竟,视频通话似隔靴搔痒,难解心中渴望。于是,订了两张机票,整装北飞,只在空中做了半截幽梦,飞机一个哆嗦落了地,睁开眼,吔!北京到了。于是一家人欢聚一堂,说说笑笑,兴致盎然。我们老两口即刻体验了一番含饴弄孙的快乐,小家伙更是蹦蹦跳跳,闹腾个不停。然而,在北京待了一段时间,却又想回江西老家,去会会亲友,尝尝家乡的辣味。于是,网上订了火车票,赶到北京西站,在车上“咣咣当当”了一夜,又回到了南方。想不到,时隔数月,一出车站,人来人往,却平添了几分陌生,感觉自己倒像是一位远来的游客。
我时常想,家乡便是难以割舍的“旧爱”,这里有我的热血青春和美好回忆。而北京,则是我魂牵梦绕的“新欢”,这座古老而又生机勃勃的都城,将使我老有所依、老有所乐。或许若干年后,我也成了与人街边唠嗑、公园里悠闲遛鸟的一位普通大爷,不再是短暂驻足的异乡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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