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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门前那条河》

张丽

 

  河还是自家门前的亲。奔腾的河水越过河坝,溅起水花,一串拥着一串,最后又跌入水中,发出隆隆的响声。

  “我要飞跃”它们跳着。

  “我要歌唱”它们在喊。

  这就是我家门前的那条河,河水贯穿全村。

  长沟,村如其名,村里的房子坐落在狭长的山沟里,一侧依山,另一侧傍水。河水由村子的尽头一直流向村外。村有名字,而河却没有名字。平时小河潺潺,默默流淌。到了夏季,雨水多,疯狂地下上几天几夜,河里发了大水,河复活了。

  孩子们盼发河。

  等雨停了,凶猛的水势消减,变得柔和一些,浑浊的河水带走了河里的垃圾,褪去泥色,清澈得如一面流动的镜子,照出河底的沙石,孩子们聚到河边拍手雀跃,心里酝酿着下河捞鱼摸虾的计划。

  下河得是悄悄的,怕得鱼惊不敢弄出大动静,各自找一块领地,猫着腰,瞪着眼,侦查鱼情。小鱼是很机灵的,甩着柔软的尾巴在石缝间穿梭,等渔网在这个石缝等它,它立刻游到另一处,任凭孩子们追逐。一阵捞捕大战后,总会有些笨小鱼成了孩子们盆中之物。他们坐在铺满卵石的河沿上,晒太阳,晒弄湿的衣裤,晒捕捞的成果,你说你的鱼多,我说我的鱼大。直到肚子咕咕叫了,才肯各自回家。

  大人们怕发河。

  各家靠着山根垒起牲口圈,成群的鸡鸭就别说了,就连驴都拴在河边的大树下饲养。小山包似的柴垛紧挨着牲口圈。如果暴雨突然袭来,人们来不及也不敢过河抢救,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大水冲走。浑浊的泥浆上裹着各种东西,像是放大版的火锅,荤素齐全,锅里沸腾起来,咕咚咕咚冒着水泡。路面也被冲毁了,秋收前,村民修路,又是一项庞大的工程。

  冬天来了,门前的河结了厚厚的冰。邻居的孩子们去溜冰,助跑、冲刺、滑行……一溜就是几丈远,我不敢,怕摔。关于这个季节的记忆,最深刻的不是这些玩耍的情景,而是母亲蹲在冰窟窿旁边,一起一伏的身影。这个画面深深定格在我的脑子里。

  “咚咚……”母亲用斧子把冰凿开一个大锅盖似的圆窟窿。冰窟窿里露出水来了,母亲把脏衣物浸到里面,等洇透了,就拎出来放到冰面上搓洗。我没有亲身体验过那冰水有多凉,刺骨,刺心……每每回忆起这些,母亲会淡淡地说,那会儿日子穷,全村都没有人家买得起洗衣机。

  后来还是我家第一个买上了洗衣机,可是母亲因为劳累、受凉,得了严重的疾病,不得不摘除了子宫。

  母亲受过的苦,至今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苦,在她的眼里,就是这么平淡的、不值得一提。

  这么多年过去了,关于河的记忆留在了我的心底。门前的那条河还是那条河,虽然它仍旧没有名字,但它却今非昔比。

  清晨,我走出家门,漫步在平坦的水泥村路上。涛涛的流水声响在耳边,侧身望去,陪伴我长大的这条河,从一位病态奄奄的老妪变成了焕发青春的少女。奔跑、呐喊,活力四射。河的两侧修筑了坚固的河坝,靠山一面是茂密的树林和旺盛的庄稼,河水被染绿了,飞溅起的水花都是绿色的。靠路边这一面,映着鲜花的魅影,河水被染香了,在蒸腾的雾气中弥漫着。河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有横着的阻水河坝,这让河水更加努力向前。一个村庄由贫穷走向富有,总要有一个过程,经历一些困难和阻力,这句话也适合这条河,原来这个世界的万物竟是这般的神奇相通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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