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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戏闹

陈志发

  

  春天的乡村,是油菜花的乡村。燕子还没有飞来,油菜花就如火如荼地开遍了,那恣意、奔放、飞扬的气势,令每一个人都为之陶醉、为之震撼。而油菜花开的季节,正是村戏上演的好时候。

  有哪一个村里的人不好那情柔语软、韵味十足的戏曲呢?恰在这草长莺飞、清明未到之际,一切农事都启而未发,正好过过戏瘾。这不,村里的几个“资深”老人就自发组织起来,走家串户,且“撺掇”村委会的人去邀戏帮子了。

  戏台就设在村祠堂里;没有祠堂的,就找一块开阔点的空地,晒谷场也好,人家的大院也好,甚至就摆在那还空着的田头。大伙儿你家出一块板,我家搬一根柱,在老人的指挥下,一天就能搭起架子。最后在顶上铺上油毛毡,一个戏台就大功告成了。虽然简陋点,但能唱戏就行,而且风雨无碍。

  在村里,演戏可是大日子。戏帮子还没到,演戏的消息就像是春天里的风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传遍了五寨十村。那些日子里,总有三五成群的人,小孩子、大姑娘、小伙子,当然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家,过小路、穿菜地,急急忙忙往村里赶。村子里的老人图的就是这个热闹,如办喜事一样,想方设法恨不得把所有的亲戚都请来聚聚。你看,戏台下的凳子一长溜地已经摆好,家里厨房堆了一大堆准备招待客人的蔬菜。单等各色角儿登场呢。

  戏还没正式开演,戏台上下先热闹起来了。孩子们充当临时演员,在台板上穿梭爬滚、跳跃杂耍,举手投足好不有模有样;戏台下,各种摊点花花绿绿的帐篷也支了起来,卖甘蔗的、煎饺子的、煮清汤的、推销各种玩具的,吆喝声此起彼伏,还有那青年男女呼朋引伴,村妇们肆意谈笑——整个场地,纷杂得就像是一锅煮开的水。

  正当人们望眼欲穿时,戏终于正式鸣锣开场了。鼓、锣、梆、二胡、唢呐等,呜里哇啦敲了起来,字正腔圆的歌喉亮了起来。喧嚣的杂音渐渐消停,人们开始引颈盯着台上,看长袖飞舞,听丝竹笙管,津津有味地品嚼着粉面的花旦、花脸的净丑演绎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。戏帮子基本上是些地方上的剧组,他们都是些临时来串角的,走下舞台,同样是荷锄挥镰的农民。唱的剧种是五花八门,村里的人基本上是年年更换“味口”,各剧种也就你方唱罢我登场。而对看戏真正投入的要算那些老人了,你看他们摇头晃脑地,手上轻拍节拍,嘴里念念有词,看到欢乐之处就眉飞色舞,看到悲情之处也唏嘘哀叹。当演到苦戏时,有的还禁不住掬一把同情的泪水,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向台上抛钱(当地习俗叫“打彩”)。这些老人是铁杆的戏迷,他们平时看不到戏,这摆在家门口的不看个彻头彻尾是不会罢休的。

  初春常常细雨绵绵,但这并不妨碍村人看戏。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,看戏的人照样场场必赶,他们有的躲在屋檐下,有的挤在雨棚里,大都各自带着准备好的伞。雨,绵绵缠缠,却减轻不了他们对戏的兴致。那咿咿呀呀的唱词,在雨中飘飘扬扬,反而更添了些韵味。即使夜深了,戏场上仍灯火通明,本来寂静的乡村沉浸在闹腾腾的鼓乐声中。那些顽皮的小孩,早已躲进了自家的被窝里,听着飘进耳畔缥缥缈缈的曲调,去做了他们梦中的主角。

  村戏一唱就得四五天。不管哪年,唱的场次总是在预计中加了又加,老人们舍不得放戏帮子走呢。而且,村里的戏唱的时间越长,在邻村的声誉越响亮。乡人一个个都在暗地里比较着呢。不过,这比的可是雅兴、是品位、是孝道!这样一来,可乐坏了戏帮子,他们是唱了一天又一天,唱了一村又一村,大有乐不思蜀的激情呢。你听,菜坞的乐声刚停,罗村的锣鼓又响了起来。那红红火火、热热闹闹的场景,就如那热烈的油菜花一样,开遍了山山寨寨。

  怎么样?我们也去赶一场?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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